20××年,我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带着满腔热血从普通院校毕业,背着家里面报考了本省一线缉毒警察岗位。那天,我爸在阳台抽了一夜的烟,因为我家三代单传,三代警察。工作时我五十五公斤,一副书生相,在大街上和人吵个架都不敢。工作一年变成了七十多公斤,不是因为伙食好,而是长久的熬夜抓捕值班审讯只能靠高脂肪高蛋白和烟草咖啡维持体力和精力。那时候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我依然热爱无比。
工作时,兄弟们很团结,尤其是师兄,他一直待我很好,写得一手好字,女朋友也温柔贤惠,我们加班时她经常给我们做些饭菜。
同年年底,我依然记得那是一个寒风刺骨的冬夜。我们蹲守了快两年的一个贩毒团伙,突生变故有脱控的危险。在没有任何支援,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六名缉毒警察带着四支六四手枪进行了抓捕。这个案子很出名,四省公安联动圆满收尾打掉了整个贩毒团伙。工作第一年,记了三等功一次,也上了CCTV法治频道露了个脸!
你们所知道的故事听起来应该皆大欢喜,但你不知道的是在这个寒夜里,我们五个人抱着大我两岁的师兄在依维柯里面,哭成泪人你们见过弹头穿过身体,出来的孔有多大吗?我见过!师兄动脉创口流出的血喷溅了整整一车。他最后也没能挺到医院,在我们怀里慢慢变冷。那辆防暴警车后来洗了三遍,血迹却总是不能洗干净。那天我的手臂也中了一发跳弹,幸运的是贯穿伤,侥幸避开了骨头,没有留下残疾,只是每到阴天会隐隐作痛。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嘉奖单位个人。领导说叫我好好干,翻了年应该就有机会向上走走了。我什么话都没说,活着的人总比死去的人要幸运。
第二年开春,这个案子审判。在办公室,大家围观腾讯新闻,四名主犯死刑无意间看到腾讯网下面键盘侠纷纷站队,问为什么贩毒就要判死刑?他们不过是因为家庭贫困,不得已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我关上电脑泪流满面,去天台一个人静静坐了一下午。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笑的是不明事理的人怎么那么多,哭的是为他们牺牲的警察到底值不值得。
我家就我一个孩子,我爸妈都是警察。我爸工作三十多年,一身伤疤。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那时候爸妈每天都要等到我回家才能把悬着的心放下。因为我是独子,三个月后人事部门考虑后跨系统把我转岗调动到监狱警察,走之前领导万般劝阻让我要好好珍惜前途,到最后挽留无效后,无奈问我走之前有什么要求。我说:没有别的要求,只想要走师兄办公桌上的盆景,我怕大家办案子太忙了没人照顾它。
今年盆景开了花,很好看每每看到盆景,我都会想如果师兄还在的话,他孩子应该会打酱油了吧!最后的最后我想告诉你,当天晚上师兄的位置本可以不用挨那一颗子弹,但是师兄没有躲!师兄知道他躲开了,那一枪可能就会打到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时至今日,无论我在什么岗位什么工作,我未曾愧对过我身上的警微。因为我知道,我身上总有一颗子弹,永远都取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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