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怕蚕食不怕鲸吞,怕局部肢解而不怕囫囵征服。这是中日全面开战前,双方高层有识之士的普遍共识。但在卢沟桥事变之后,掌握军队实际控制权的日本少壮派军人却完全无视这一客观事实,或昧于胜果,或碍于颜面,一再无限地延伸战线,结果愣是把一场预期只针对中国地方势力的短期、局部、肢解之战,打成了一场长期、全面、鲸吞之战。
20世纪30年代的日中关系,实堪称微妙万端。 一方面,是中日双方高层主政者都不想打。在意识形态上,国民政府与日本在反共防苏问题上有高度的一致性。在产业结构上,经济大萧条后的日本亟须资源与市场,刚完成统一的中国则渴求资本、技术和工业品的输入,双方在产业结构和贸易需求上存在高度的互补性。在私人关系上,日本由伊藤博文所创议,于明治末年所实施的亲华战略已经生效,当时由日本培养的一大批中国留学生,此际多已成为中国中央或地方政府的军政首脑(如蒋介石、汪精卫、何应钦、阎锡山),军政两系均亲日气氛浓郁,对日交流亦相当频繁。国民党中央政府渴望与日本和平相处,经济互惠,联合防苏防共。1933年,何应钦在对日协商《塘沽协定》之际,与冈村宁次有这样一段谈话:“日本应该就此罢手了,如果仍继续向中国本土挥兵侵略,则必使中国共产党获益坐大,结果,也必使日本吃个大苦头。”即是这种不想打心态的写照。
但另一方面,则是日本少壮派军官和中国地方势力的各种小动作不断,唯恐打不起来。日本少壮派军官
多出身于农村寒门,他们出道既晚,迄未能分润到甲午、日俄等战争胜利的切身红利,也未能从大正时期的和平发展中得到好处。
蒋百里在《日本人》-书中写道:“当一九一八年左右,一个电车司机每月可得五十元薪水,每年有三次赏金,每次大约五十乃至百元。一位少尉的俸给,不过四十余元,还要扣除种种衣服交际费用。许多暴发户一席小宴会,可以花到千元以上。旅馆酒资,可以随便五百元一给。”曾任日本外相的重光葵亦写道:“经济界的繁荣并不是资本主义顺利发展的结果,而是和当时政权相勾结的财阀势力扩张的结果。大小财阀靠着国家与国民的协力发达起来,又和政党勾结操纵了金融,致使巨大的财富很少使用于一般公共事业上,而是大部分耗赞在私生活方面,或用在博取政治上、社会上的声望以及扩展自己的势力方面。”这两段
文字,即是此际日本基层军人,尤其是少壮军官尴尬社会处境和对社会现状不满的真实写照。
有八百年统治传统的骄傲武士,因为短暂的和平,逐渐沦落为社会的边缘角色,这使他们深刻感受到了社会的侮辱,因此一再暴起一最终,他们胜利了。在少壮派军人频繁的刺杀威胁下,自大正时代以来一直屈从于财阀资本的日本政府,进入20世纪30年代后迅速转变,从反抗军部的若槻、币原政党内阁,到旁观的斋藤、冈田海军内阁,再到屈从军部之意的广田、林内阁,最后彻底变成为虎作伥的近卫内阁。政府逐渐从国家方向的把控者,变成执行军部意志的驯服工具。至广田内阁之后,打不打已由不得政府决断,纯在基层军人之偶然意志了。更多精彩内容尽在国家人文历史在线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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