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潜水的鱼

 

    从埃塞俄比亚回来,黄医生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以巡诊的名义,去了趟出国前所在的边防一连。

    连队还是原来的样子,像一艘陈旧的木船,漂泊在浩瀚无垠的大海上。绵延起伏的沙丘,则像在海里追逐觅食的鲸鱼脊背,若隐若现。越接近它,黄医生的心越收得紧,浑身像鬼魂附体一样躁动不安。
   司机是一位喋喋不休的二级士官,对遥、远的非洲具有强烈的好奇心。比如非洲的食’人族,男人缠在腰上的阳具,斗笠一样大的蜘蛛等等。在漫长的旅途中,黄医生基本上有问答,不知道的就现编。当然,偶尔也会故作矜持,吊吊他的胃口。比如说跟那位漂亮的埃塞俄比亚医生卡塔卡。卡塔卡鼓胀得冒泡的乳房几乎让他天旋地转,血脉贲张,皮肤皲裂,高撅的臀部像玫瑰花瓣一样嫩滑,使他的手止不住要在上面行云流水地奔走、摩挲。卡塔卡的呻吟一点都不内敛,粗犷得如开山铲车,急促得像发情母猫。
    然后呢?司机色眯眯地看着黄医生,急不可耐地想撩开那块碍眼的纱帘,看见令人心旌摇荡的一幕。越野车冲进路边的沙沟,发出沉闷嘶哑的低吼,四只轮胎卷起飞沙走石。
    司机不好意思地熄了火,跳下去用战备锹刨开松软的沙子,又找来几根腐朽的树枝垫在轮胎下面,挣扎好半天才重新回到路上。
    黄医生接着讲。司机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的事故,催促说。
    黄医生说,卡塔卡力气大得跟牛一样,很快,我就被她撂倒在地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司机说,你卖什么关子,肯定把人家外国娘们干了。
    除了几名士官,一名从副连长提升的连长,其余人与在北京火车站碰见没什么两样。他们用复杂而疑惑的眼光看着黄医生,仿佛早就看透了他隐藏多年的心病。
   黄医生不寒而栗,被非洲炽热阳光照耀得黑红的皮肤莫名其妙地抽搐起来。
   在没有疾病、没有战争的时候,医生这个职业似乎可有可无。六年前,黄医生从第四军医大学研究生毕业分到雷达32团卫生队,一个月后,又被派到边防一连。虽然这里气候乖张,自然条件差,但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又喜欢折腾,体格都跟牛似的,生病少,即便有个头痛脑热,也不愿吃药打针。除了想去陆军第5医院泡护士要求开转诊证明,谁都不会把医生当回事。所以黄医生就跟村里吃低保的青年一样无所事事,到处找人比武扳手腕,还学会了抽烟。
    黄医生是下午接到通知的,命令他第二天早晨出发回团里,然后到北京集结。晚上,炊事班做了几个菜,全体干部为他送行。因为目标明确,一坐下,所有枪口都瞄准他,他知难而上,主动用胸膛堵枪眼,菜还没上齐,就被打得千疮百孔,倒下了。渐渐地,大家关于黄医生此行的讨论越来越模糊,指导员婆婆妈妈的叮嘱也成了黑夜中断断续续的梦呓。
   这些梦呓都跟拓拓琪琪格无关,跟他的心病无关。是他们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知是酒精度数太低,还是黄医生解酒能力太强,到半夜,他就醒了。接到通知时的烦乱纠结冲破远去的酒的潮汐,重新回到脑海中,像一群发现了动物尸体的秃鹫,盘旋不去。
    要不要去跟拓拓琪琪格告个别或说点什么?混沌的潮汐变得清澈透明,疯狂的片段也越来越逼真。
    两个月前,拓拓琪琪格的父亲病了。连长派黄医生去治疗,司机把他送到六公里外的牧民临时居住点。已是黄昏,夕阳下的戈壁滩在渐次暗淡的暮色中变幻着各种形态,像传说中的仙境。病人昏迷在毡房里,黄医生给他量体温、听心肺,然后询问了病史病因等基本情况,说要打点滴。司机一听要等很久,就先回去了。
    事情就发生在打点滴的过程中。无聊的黄医生无话找话,同拓拓琪琪格散淡地聊起了放牧剪毛接羔之类的事情,并用略带艺术的目光欣赏她。许多东西都是经不得艺术加工的:风过草原,起伏的草浪,飘逸的草香,月光下星星点点的毡房……黄医生的目光在拓拓琪琪格溜圆的屁股上溜达,这是一位健壮黝黑的姑娘,放牧时用来遮挡紫外线的头巾已经摘下,头发随意拢在脑后,衬衣仿佛装不下熟透的身体,丰腴的腰际裸露在外面。
    拓拓琪琪格没有注意到这趟溜达。她把羊赶进圈里,用铁丝绑紧木栅门。当她转身准备回到毡房时,发现了身后脸红筋涨的黄医生。他们对望了大约三秒钟,一粒火花蹦到对方身上,随即引爆了两个急剧膨胀的躯体。爆炸来得很突然很猛烈,让黄医生没有腾出手去拧开记忆的开关,甚至都没有看清她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最终成像的只有男女关系最原始的运动。
    黄医生像一个被捞起来的溺水的孩子,惊魂未定,躲闪着拓拓琪琪格光彩照人的目光和柔软如泥的身体。更多精彩内容订阅青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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